据说符禺山有精怪,名葱聋,形似羊,身红色鬃毛,虽有耳但不可闻,其耳入药却可治耳聋。
退一万步讲,为什么耳聋的不能是我,刚耳闻目度了朱院使惨状的陈玉想,我现在就想把耳朵割下来。
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的猫妖,听力发达,现在割耳也不太可能,因为自己正站在案桌边给司长大人磨墨。
案前地上原本铺的地毯已经被换下,新地毯柔软干净。屋内点着一支香,一种似木头燃烧又带着点清香的味道在屋里淡淡萦绕,不惹人注意又十分舒适,一切都如两个时辰前一般宁静安稳。但陈玉脑中还停留在不久前刚刚染血的地毯,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钻进来的血腥味,耳边还在回荡院使大人苦苦哭求的声音。
陈玉在司长大人吩咐去寻朱院使后便被命令起身磨墨,他以前在怡红院学过些服侍人笔墨的规矩,后来到了花明楼又在床榻之余偶尔伺候朱院使处理公务。乍然听到此令,他小心地微微抬头,没敢直视,只见司长大人似是转过身要书写,便不敢违令,慌忙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手,压下心中慌乱,一手挽起衣袖托着手腕,一手轻轻拿起放在一旁的墨块,微微躬身磨起墨来。
朱院使进屋的时候陈玉已经开始腰腿酸软,手臂有些发麻,毕竟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半时辰里又站又跪。他以前做的虽不是什么享乐的行当,但为了保持身条柔软纤细、皮肤滑顺光洁,便也不会被使唤着做粗活,今天一下子受此惊吓又殚精竭虑,体力早已开始告罄。但他万万不敢违令不尊,便咬着牙维持着身形一刻不停地磨墨。
开门的声音在司长屋内响起,激得陈玉一抖。他能感觉到院使大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又冷涔涔的,一攀在身上过往的蹉磨和几十年来恪守的规矩就犹如大山般再一次向他坍塌下来,压的他喘不过气,让他如同被毒蛇盯上,肌肉紧绷,手心里不停冒汗,不敢动弹。
“朱院使看什么呢”,身侧有声音响起,如同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滴,带着似是似非的笑意,“就这么喜欢你这压寨夫人”
案前传来扑通跪地的声音,谢听雨没分给他一个眼神,也没理身边骤然停止研磨的手,继续蘸墨、刮墨、写字。
谢日尧站在司长书房的院门口,低头整整衣服,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深呼吸好几次,闭了闭眼。
怎么办,有点不敢进去。
旁边传来寸金压低的声音:“日尧大人,翅膀”。谢日尧才想起来自己赶路匆忙,四个翅膀还大咧咧地挂在后背。
妖兽精怪在山林间与人世间的形态往往呈现两个极端。未开神智的凡兽草木和学不会不愿意化形的妖兽不提,精怪们通常在修行个几年最多几十年就能初次化形。只是化形易学难用,人的表情神色实在太过丰富多样又变幻万千,人的审美取向永远频繁地在变,这都让本就艰难的化形更难细致逼真。只要不是坚持不修炼化形的精怪,一般而言修为的深浅和阅历的多少就决定了化形完整与否,维持人形行走于人世间对大部分妖兽精怪而言都是难题。但这只是人间的规矩,在安抚司内,人才是少数,司长也并未对此加以限制,便是化形完整的也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耳朵尾巴常见,就连真身示人的都不少,若是有寻常人家误入此处,定会以为眼前景象是修罗地狱。
但这修罗地狱唯有一处“净土”,便是司长的庭院。
谢日尧经寸金低声提醒,才惊觉自己差点就这么进主上的院子,道了个谢便赶紧把翅膀收起,也不敢再磨蹭耽误,快步进院向主上的书房方向走去,常不惑在身后跟随。刚才开门模糊看到屋门前院子里已经跪了一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谢木东。
完了,这怎么连刑狱堂也来了,人还跪着,待会自己不会横着出来吧。
门廊下站着寸雪寸土,看谢日尧和常不惑来了,寸土迎上来止住他们往前进的步伐,略带歉意的躬身,小声道:“日尧大人,常大人,主人请二位在此等候。”
可恶啊,寸土在为什么不是他去接我们,没准还能探探这小孩的口风。哪像寸金个木头,让他开口比登天还难。
心里悲戚地哀叹,嘴上应多谢,腿是一刻没停就跪在谢木东旁边。寸土赶紧侧身避开谢日尧的跪礼,又出声止住谢日尧身后正要一同下跪的常不惑,“常大人请起,主上免了您的礼”。
。。。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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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尧大人,主人有请”。在房门口跪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听到寸土的声音。谢日尧站起身,看了眼身旁还在垂眸跪着的谢木东,又听寸土对着自己身后的常不惑说“常大人请稍等”,便转身带着自己往书房门的方向去。
比谢木东跪的时间短,赢!比谢木东更早见主上,爽赢!
让常不惑留外面,单独见自己,主上给自己留面子,赢麻了!
停在书房门前,寸土在门边通传,“主人,日尧大人求见”,便听屋内传来主上的声音,“进”。
谢听雨的寝殿和书房是分开的,两个屋子之间也没有廊亭做连接,像离得近但不相干的